这天周启的病房里又来了一个老熟人,周启也没想到她会来看望他。
“飘飘姐?”
飘飘一身休闲装,身上是厚厚的羽绒服和运动鞋,她的脸上不施粉黛,完全看不出在会所上班时的妩媚妖娆。周启这才想起来,飘飘也没大他几岁。
“怎么样?伤口恢复得还好吧?”
“挺好的,我的伤口不算大,再住院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。”
“你看你受这伤,还真是不容易啊。”
“我还好,人倒霉罢了。”
“你做这些……很辛苦吧?”
周启听不懂飘飘的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,于是随口应付道:“做什么工作不辛苦?想挣钱就得吃苦。”
飘飘看了周启一会儿,说:“Evan,我想见你上面的人。”
“我上面的人?我上面的什么人?你是说郑主管?还是其他领导?”
“Evan,我之前一直在怀疑你的身份,我想我已经猜到了,我要见你上面的人。”
周启沉默了很久,他可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。飘飘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,于是他继续装傻,“飘飘姐,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“Evan,我想跟你们合作,我想扳倒赵斌。”
周启的顾虑很多,他不敢轻易相信飘飘。
见周启不回答,飘飘也没有步步紧逼,她从兜里取出一张小小的内存卡递给周启,“这是我的诚意,你们看了就会相信我的。我先回去了,你们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。”
等飘飘走后,周启马上联系了李队让他来医院找他,“李队,现在我手上有张内存卡,里面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!”
很快李队就拎着外卖来到周启的病房,拿到周启手上的内存卡后又匆匆离开了,跟周启见面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分钟。
李队拿走内存卡回去研究,内存卡里是飘飘这么多年来收集的关于赵斌涉黑、贿赂官员的证据中的一小部分。
李队很快又打电话联系了周启,“东西是谁给你的?”
“是在名爵工作的一个老员工,她说想跟我们合作。”
“好,答应他。你马上联系他,我们警方很愿意跟他合作。”
周启按李队说的,把公寓地址发给飘飘,让飘飘过去跟李队谈谈。
飘飘见到李队就开门见山地问:“你们是哪里的警察?”
“我们是C省的警察,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对南平市的警方和官方封锁了消息的,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。”
飘飘会这么问,当然是因为她早就对南平市的整个司法系统失望透顶,南平市的警方是赵斌团伙的保护伞。而当她第一次怀疑周启的身份的时候,周启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,她知道南平市不会有这么正直的警察,所以她猜周启他们肯定是外地的。
“我给你们的那些东西够让赵斌判死刑吗?”
“这个……还不够吧。”
“没事,我手上还有他们杀人的证据,这些够吗?”
李队很惊喜,他不知道飘飘身上还有多少证据,“只要你跟我们警方合作,我们就努力争取让赵斌判死刑。虽然目前的证据掌握得还不够全面,但赵斌团伙是一定要严判重判的,我们C省调过来的警察是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“好,我答应你们。”
十年前,飘飘正读高三,也是在这一年她失去了双亲。
那一年赵斌他们集团要收购地皮开发商业区,刚好飘飘她家也在规划的范围内。如果开发商能赔偿跟原住宅同等面积的楼房,或者按照市场价格赔偿,街坊们都是很乐意拆迁的。
可开发商给出的赔偿条件却低于市场价,所以街坊们都不同意拆迁。结果开发商多次使用断水断电、破坏门窗、挖断路面等方式逼迫他们。街坊们苦不堪言,也报了很多次警,向当地媒体反应了很多次,但是都没有后文。
最后还是飘飘一向正直勇敢的父亲站了出来,他收集了开发商强拆的证据就准备上访,只是这一去,回来的就只有一具冰凉泛青的尸体。
警方给出的尸检结果是头部受到硬物撞击致死,而尸体是在山上发现的,所以得出的结论是飘飘的父亲在爬山的时候意外失足,脑袋撞在了岩石上,导致其死亡。
这个结论飘飘和她母亲当然不接受,她父亲明明是去上访了,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爬山,这是肯定是谋杀。
飘飘的母亲天天去警察局要求警方给她们一个公道,把害她丈夫的真凶抓起来。而两周后,飘飘的母亲的尸体出现在河面,尸检结果是溺水身亡。
飘飘此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,她孤苦无依,又没有通天的本事,悲愤交加之下她只想一刀捅死害死她父母的人。她身上揣着一把刀冲进赵斌的地盘,但很快就被人轻易地拿下了,赵斌知道了她的来意,吩咐手下给她一个教训,让手下将她轮奸了。
飘飘受到这种伤害,精神颓靡了好一阵,她想她大可以一死了之,下去跟父母重新团聚。可她不甘心,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还活得好好的,她也不能死。
她干脆到赵斌名下的会所上班,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破罐破摔,有自毁倾向,身体被人玷污了就要自甘堕落。就连赵斌也认为她一个小姑娘翻不起什么风浪,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。她在那种地方蛰伏了十年,默默收集证据,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替父母报仇。
飘飘原名叫柳文静,飘飘是她给自己起的艺名,她活着只有一个目的,她要赵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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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飘飘这个秘密武器,周启和刘尚勇都提前从名爵撤出了,他们都可以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复命,剩下的事情交给李队他们善后。
虽然提前完成了任务,身上一身轻松,可周启并没有马上返回原来的城市。因为他舍不得苏羽宸,他跟李队报告过他还想留在南平市,到时候等着跟大部队一起回归。
李队能猜到他的私心,但念在他在卧底期间受了那么多苦,就同意了他这个请求。
周启告诉苏羽宸,他以后不会再去会所上班,苏羽宸很开心,周启能想开,不坚持留在会所工作就好。
这边分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,就连写字楼也已经退了租,他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下属们来收尾,他带着周启先回A市了。
南平市的种种都会过去,而他要跟周启回到A市开始新的生活。
按照他的计划,他要把周启带回家让他妈见个面,然后送周启去读夜校提升学历,完了再在家里的企业里给周启安排一份工作,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。
可没想到这计划的第一步就进行得很不顺利。
苏羽宸是知道他妈目前是在A市的,所以他带着周启回了家。回去的时候他妈还没到家,他就先跟周启去逛街。他们买了一条真丝丝巾和一条珍珠项链,等晚上的时候让周启送给他妈,作为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。
周启知道晚上就要见到苏羽宸妈妈了,他很紧张,心里非常忐忑,不知道苏羽宸妈妈看到他这个男儿媳会是什么反应。
苏羽宸妈妈快到家的时候,苏羽宸和周启便开始坐在客厅里等候。终于见到苏羽宸的妈妈了,周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:“阿姨。”
苏羽宸朝他妈指了下茶几上的两个购物袋,“妈,这是子期给你带的礼物。”
苏羽宸他妈只是看了一眼,都没有把周启送的礼物打开来看。她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就回房去了,她回房后就再没出来,她也没想过要陪周启聊会儿天。
遭到这般冷落,周启无措地看着苏羽宸,没想到苏羽宸的妈妈会这么不待见他。
苏羽宸心里也慌了,他妈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,全然不顾待客之道,直接把他男朋友晾在一边。
他揽着周启的肩膀安慰说:“没事的,我妈可能是刚回来,太累了。”
直到吃饭的时候,保姆去敲苏羽宸妈妈房门,请她出来吃饭。
苏羽宸跟他妈招呼道:“妈,吃饭。”
周启也跟着说:“阿姨,吃饭。”
保姆已经把饭菜摆好,苏羽宸的妈妈先上桌,然后周启挨着苏羽宸坐下。等苏羽宸妈妈先拿起筷子,周启才敢端起碗小口小口吃起来。
苏羽宸看周启连菜都不敢夹,就把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,“这个蒸排骨好吃,这个烧鸡好吃,这个酱牛肉也好吃。”
周启欣喜地看着苏羽宸,还是他男朋友贴心,他就着碗里的菜把饭大口大口扒进嘴里。
“妈,你怎么不吃呀?”苏羽宸发现他妈只是拿起筷子,连一粒米都没有吃进嘴里,他也夹了两筷子菜放她碗里,“来,这个好吃。”
可他妈不仅一口都不吃,她嘴巴仿佛被粘起来了,都不搭理他们一句。
周启抬头偷偷看苏羽宸的妈妈一眼,他妈的脸色冷得跟罩了层寒霜一样。
虽然他妈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她的不喜,可自从见到她之后,她就没给过周启好脸色。
面对苏羽宸妈妈这么明晃晃的冷暴力,周启也瞬间没了胃口,他用筷子挑着饭,却没办法再吃进去一口。
苏羽宸心烦至极,一边是他妈,一边是他男朋友,他夹在中间很为难。而且他妈怎么能直接在饭桌上就发作了?也不让周启先把饭吃完。
苏羽宸的妈妈在饭桌上干坐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放下了碗筷,“我没什么胃口,不吃了。”然后她又转身回房去了。
周启虽然心里难受,但他在苏羽宸妈妈面前一直强忍着情绪,直到她离开,他才搁下碗筷回到房间里,坐在床上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苏羽宸赶紧追进去哄他:“都是我不好,都怪我没有跟我妈商量好,我不该这么着急让你们见面的。”
周启抽噎着说:“你妈妈不喜欢我。”
“她只是不了解你,我们要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接受我们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周启从没遭受过这样的冷脸,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完全被苏羽宸妈妈践踏了。
苏羽宸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,他受伤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哭过,他心里肯定难受死了。他抽出纸巾替他把脸擦干净,“乖,不哭了,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跟我妈见面了,我们自己住,这样就见不到我妈,你就不用再看她的脸色了。”
周启突然意识到,两个男人在一起,其实没他想的那么容易。如果双方家庭不同意他们在一起,他们也做不到跟家庭决裂。
周启靠在苏羽宸怀里哭了好一会儿,虽然苏羽宸的妈妈不喜欢他,可他还是很想跟苏羽宸在一起,最后这段时间就再让他跟苏羽宸好好在一起吧。
保姆张姨在收拾碗筷的时候,看到苏母的碗里饭一口都没吃过。她收拾好东西后,煮了碗面给苏母送过去,“吃点东西吧,晚上不吃饭怎么行?会饿坏身体的。”
不用对着那个逆子和他带回来的男人,苏母终于有了点进食的欲望,这碗清汤鸡蛋面她吃了大半碗。
张姨又劝道:“儿女不听话,我们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,我们年纪大了,身体比不了他们年轻人,别把自己气出好歹了。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也是为他们好。”
苏母冷冷道:“我不想管他了。”
她本来就不想管苏羽宸跟那种出卖身体的鸭子谈恋爱的事情,可苏羽宸非要把那个男人带到家里来,她能给那种人好脸色?哪个做父母的愿意儿女跟出卖身体的人交往?
她是故意甩脸色给那个男人看的,他还要点脸的话,明天就给她从这个家里滚出去。
苏羽宸在卧室里陪着周启,给他说了很多好话,哄了他许久,他终于不再介意他妈妈的所作所为。
周启从悲伤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了,他本来就是很坚强的一个人。但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才吃了几口,他现在肚子饿得慌,“我饿了。”
“我们点外卖。”
“嗯嗯。”
周启吃饱喝足,又在苏羽宸怀里睡个好觉,所有不好的情绪都能被他抛到脑后。
第二天苏羽宸就带着周启搬出去了,新搬的这套房子还是苏母给苏羽宸买的婚房,面积足够大,让他娶妻生子用的,不过现在成了他跟周启的安乐窝。
往后的一个月里,周启每天都过得平淡又幸福,他会去上苏羽宸给他报的夜校和补习班,苏羽宸下班回来会给他讲课本上的重点,等苏羽宸有时间了就会开车带他出去疯玩。
一切都很好,可是任务结束的日子始终要来了。
时隔一个多月,他再次收到李队的通知:任务结束,请归队。
周启不想当面跟苏羽宸道别,他给苏羽宸留下了一张纸条:我的任务完成了,我要走了。我很好,你不用担心我。爱你,勿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