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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 我自首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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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家想说的话:】

完结了,谢谢阅读到这里的各位!

-----正文-----

杜隆的脑子在嗡嗡地叫,眼前充满无尽的黑。那怪物再一次在将他弄死的边缘放开他,让他休息一会儿,恢复体力,过不了多久,再将他拖入新一轮折磨。

看啊,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又来了。

黑色停留在他的身前一段距离,并未靠近。法师不太好使的脑子疑惑了片刻,才发现那并不是污染的黑。

那黑色中流淌着瑰丽的紫色,它有着固定、坚实、流畅的形状。趴在地上的法师撑起上半身,与一双金瞳对视。

那是一只高大、修长、美丽的生物,它伸出一只前爪,将他的脑袋按回地上。

“别想逃,也别想在你把其他还没回收的那些……的所在地全部交代出来之前自杀。”龙开口说话。

“我全部都告诉你!”杜隆忙说。

“到神庭那里去说吧,这不归我管。”

杜隆这才看见,龙的身体下有一滩血迹,且仍有血液缓慢而持续地从他的腹部滴下。

“你为什么会受伤?”

“我自己弄的,从肚子里掏出了一些东西。”龙若无其事地说,小腹的那条伤口终于合拢了。

杜隆不敢细想,他的半边脸贴在粗糙的地面,忽然发现视线的边缘有一抹亮眼的红。他用力挤了挤眼——那赫然是伽洛梅斯!

那红发海妖的身体了无生息地倒在地上,上半身被开了个大口子,像装血浆的袋子破了,粘稠的血液洒了一地。杜隆失声尖叫:“你杀了他?你怎么办到的?”比他刚才看见奥琉多的伤口还要震惊。

“他不能被杀死吗?”奥琉多捕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。

“理论上来说……污染不属于女神的造物,也就没有死亡的概念,只能被熔炉无限分解到一定程度,然后经过一些程序,被做成燃料——这是我对一般的污染的处理方法。但他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和我能力所及的范围,完全是个意外……”杜隆战战兢兢地说,“所以你们又做了什么?”

“他将污染与作为他自己的存在互相分离了。”奥琉多说,“就是你承诺过他,但其实无法做到的事。”

“然后你杀了他的本体!那些污染去哪了?”杜隆显得十分慌张,手指抠进土里,似乎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躲起来。

原来他真的杀死了伽洛梅斯。之所以如此轻而易举,是因为他用最卑鄙的手段,在伽洛梅斯最不设防、最无害的时刻,杀死了他。

“现在我是一头真正的恶龙了。”一声悠长的叹息从龙的肺腑间吐了出来,他的眼眶中干涩,却没有东西从那双金瞳中流出来。他想起,龙是没有眼泪的。

他将心中无数复杂的念头压下,下一刻,耳边忽然响起嘈杂的人声。是那群溃逃的法师卷土重来,他们对伽洛梅斯的尸体视而不见,只是仓皇地问着:“那怪物怎么消失了?为什么它消失了,悖论之门还是没有出现?”

龙猛然回过头:“悖论之门没有出现?”

杜隆癫狂地在他爪下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哈哈!我就知道!他不会死!污染是不会被这种方式消灭的!只有熔炉才能……啊,熔炉……我的熔炉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奥琉多按捺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后怕与侥幸,在法师的头上用力踩了踩,“我知道出去的办法。”

“你……”法师们早就看见了龙,绝望地说道,“你突破不了女神的法则,除非我们重新掌握克卢伦的控制权,让它听从我们的意愿。”

“我说闭嘴。”龙粗声粗气地说,“他消失了,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,如果你们这群家伙想夺回克卢伦,那它已经属于你们了,但是出入克卢伦的门在哪儿?”

法师们纷纷噤声。只有一名女性认出了他,她叫他:“奥琉多?”她的外貌已经上了年纪,肩上停着一只沉默的乌鸦。“你打算召唤屠龙骑士团吗?”

奥琉多朝她点头,“确切地说,他们已经改名为白剑骑士团了。”

“谢谢您。”她说,“看上去这确实是唯一能够奏效的方式了。”

关于白剑骑士团,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,他们的祖先屠龙者,与克卢伦一样有女神的法则加身。那条法则大概是“屠龙的勇士历经千辛万苦,终于找到恶龙,并杀死了它”。但随着血脉被稀释,法则并不能发挥其全部的作用,比如“杀死它”,再比如对恶龙的定义。

另一件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情是,骑士们锁定一头恶龙并不一定要接受举报和求救。

“我自首!”

一道道惊愕的目光投向龙。奥琉多站立在废墟中,对着空气高声说道:“我,奥琉多,在这里自首。我杀死了盐藻城的领主夫人伽洛梅斯、绑架了克卢伦的法师杜隆。我对此表示深刻的忏悔,请按照伟大的女神最初的神意,将我就地处决。”

杜隆被踩歪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说:“真是太蠢了。”

但片刻之后,克卢伦真的多出了一种声音。那不同于一般的风声,其中裹挟着一阵凛冽的冷意。几片暗影和几道凌乱的光投在龙的身上,法师们抬头望去,一队身骑飞马的骑士映入他们的眼中。

“女神啊……”有人感叹,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两种法则相悖时会发生的结果。”

“悖论之门!”有人叫喊,“我感应到它了!”一大群人跟随着他蜂拥向门。

最后,那名女法师走到奥琉多的面前,微笑道:“真有意思,或许女神从制定法则之初就决定了它们生效的优先级顺序,但我更愿意相信,这是因为「悖论之门」会在悖论发生之时开启。”

“您的智慧名不虚传,伊迪丝小姐,我代尤勒向您问好。”奥琉多对她说,“请您快点离开吧。我怀疑危险还没解除。”

“别为我担心。我觉得你在他们面前还需要一个证人。”

“没关系,我不需要。”龙告别她,扬起头颈,对向骑士们的屠龙之剑。

“让我看看,又是你!”领头的骑士长讶异道,“怎么会是你!”

“你们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早。”奥琉多说,“「屠龙的勇士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恶龙」,这项法则在你们的身上只能体现出「找到了龙」了吗?”

“你真幽默。哈哈。”骑士长笑了两声,“我们早就在找你了,而过程也确实千辛万苦,不过拜你所赐,我们与你之间的连结加深了,总之,屠龙者的血脉还有些用处。”他问龙,“如果没有别的什么话要说,就跟我们走一趟吧。看在你不会朝我们喷火的份上,我们就不把剑插在你的脊椎中挟持你了。”

“好的。”奥琉多半点也不担心,他俯身叼住法师的衣服,将他抛给骑士们:“这是我的人质。”

然后他走向血泊中的伽洛梅斯,用一只前爪轻轻将他捧起:“这是我的受害者。”

空中的骑士们接住杜隆,一部分掉转马头,向神庭的方向飞去。

骑士长点了点头,龙挥扇起翅膀。

在这一刻,地上的血迹活动起来,爬向龙的后腿,并沿着龙的皮肤钻回伽洛梅斯血肉绽开的胸膛里。那双失去神采的蓝眼睛忽然有了聚焦,奥琉多感觉到自己的指爪被握住,接着是一声恳切的哀求:“不要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死到神庭呢。”龙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
“别带着我飞到天上去,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,好吗?”他语气中的畏惧几乎化为了实体。

“怎么了,奥琉多,你的受害人活了吗?”骑士们拔出剑,象征性地对准伽洛梅斯。

“别白费力气。”奥琉多说,“他无法被真正消灭,好在他至少还有一个弱点。”他抓着伽洛梅斯的腰,飞了起来。

伽洛梅斯惊恐地哭了。

“放我下去!这儿太高了!”他紧紧抱着龙的爪子,用高昂的音调控诉道,“你太坏了!”

“把眼睛闭上。”龙说。

伽洛梅斯闭上眼,风将他的红发吹得张牙舞爪。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,转移自己的注意力:“你太让我伤心了,奥琉多,当你从自己的肚子里把我挖出来的时候……”

“你该死的不能让他闭嘴吗?”有名脾气异常暴躁的骑士回头,举起剑威胁似的朝奥琉多晃了晃。

龙叹了口气,但不知为什么,他又找回了一些最初与伽洛梅斯相处时的感觉。

“你说过你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!”伽洛梅斯说。

“你对我说了一千个谎,我只对你说了一个。”奥琉多波澜不惊地回答。

伽洛梅斯顿了顿,忽然雀跃了一下:“只有一个吗?所以另一句是真的——你爱我。”

“你还是把他扔下去吧。”骑士长板着脸建议道。

奥琉多说:“您真会说笑,大人。神庭派你们出马前一定提前告知过,他是个杀死了一座城池的危险角色,而我是协助他逍遥法外的恶龙。”

“事实看上去也确实如此。”骑士长嘀咕道,“还有一名立场不明的法师——我猜现在已经很明朗了。”

神庭坐落于大陆的中央,这是一座由神官与骑士组成的、城池大小的宫殿。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,但比世上任何一处领地都要坚固。

高空中如刀子一般的风忽然变得温和,像水一样抚过面孔。伽洛梅斯睁开一只眼,又迅速地闭上,只那一瞥,足以让他看清那座由白色砖石与白银砌成的宫殿。

“我好像看到了一头龙。”伽洛梅斯说,“身体是白色的,尾巴上有淡绿色的纹路。盘踞在宫殿中央的尖顶上。”

“她应该是塞勒休拉,能让植物不分季节气候生长。”奥琉多随口说道,“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她。”

伽洛梅斯愤怒地在他的腕上咬了一口:“你觉得她很美吗?”

奥琉多沉默了一下,说:“只是有些种地上的事情想要她帮忙。”

伽洛梅斯的语气软化下来,悄悄放出的黑色触手收回他的胸腔:“她为什么会在这里,也是犯了罪被罚服役吗?”

“不,她被是神官们养大的龙,这里就是她的家。”白剑骑士替奥琉多回答,“别打她的主意,别因为这头黑龙就对别的龙的性格和攻击性产生误解。”

奥琉多对于旁人的挖苦充耳不闻,加快了振翼的速度,降落在宫殿前。

塞勒休拉察觉到另一头龙的气息,从高处发出一声巨吼,浅绿色的双瞳威慑性地盯着他。这附近没有配备骑士把守,足以见得神官们对她的信任。

“戴罪者。”她用近似吟咏的腔调说,“进去吧。”

奥琉多将伽洛梅斯叼在口中,跟随在白剑骑士们身后步入巍峨的殿堂。

对通过屠杀制造污染的法师、成为污染制造屠杀的海妖、以及什么也没做的龙的审判出动了十一名神官。这在神庭的记载中不过是一次中等规模的案子。

由于伽洛梅斯与杜隆都出乎意料地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,神官们花了一小时,就梳理清楚事情的原委。

杜隆因犯下种族屠杀之罪被判以641次死刑。死刑的执行方式亦为某种神降,毕竟只有借助女神的力量才能将他复活,然后再杀死。

伽洛梅斯对这一结果颇为满意,他对龙说:“幸好我没有立刻杀死他,否则我怎么能欣赏到这么美妙的画面呢?可惜不能让我亲自动手。”

杜隆在第十次死刑后开始哀告祈求宽恕,并直言他愿意将熔炼燃料和转换女神力量的方式献给神官大人们,神官接受了他的贡献,将他的死刑次数减免了一次——这是后话。

杜隆的财产用于修复和重建被他摧毁的聚居地。这当中包括加尔加门巴斯,不过那里已经没人了,理论上来说,这笔钱该赔偿给伽洛梅斯。

他们问伽洛梅斯:“你是说,你已经将自己与‘污染’彻底切割开,也就是说,罪行并非是你犯下的?”

伽洛梅斯眨眨眼:“不,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本意。我切割掉自身的一大部分只是因为我不需要它了。”

神官们原本就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,义正辞严地诘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这已经远超过了实施复仇的范围!”

伽洛梅斯理所当然道:“当然是因为我能这么做。”

“那就必须定你的罪了,本该给你的赔偿将转移给你杀死的受害者的家人。”

“没有问题。”伽洛梅斯轻描淡写地回答。

“容我提醒一句,这家伙是个狡诈的罪犯,他之所以轻易地认罪,一定是因为他不惧怕任何刑罚。”神官之一这样说。

他们一开始判处伽洛梅斯死刑,用火焚烧、用利刃砍刺,都无法将他杀死,他一开始还装出身体支离破碎的样子,到最后,他懒得装下去,所有人都看到斧头是怎样像劈入水流一样穿过他的脖子,而他细腻的皮肤上一点痕迹都没留。

直到作为证人上庭的白剑骑士提出造一个悬空的监狱,将他关在里面,伽洛梅斯这才露出还算像话的害怕之色。

“另外,作为赔偿,你要将你切割掉的那些污染收集回来上交,”神官说。

伽洛梅斯“啊”了一声:“我想我办不到。没有智慧和自我意识的污染只能被称作一团无序之物,我与它失去联系之后就再也捉摸不到它的行踪了。你们为什么不去问问杜隆呢?他在他制造的每一份污染上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啊。”

神庭采纳了骑士的提议,将伽洛梅斯判决无期囚刑。

“我们清楚你的破坏力,逃出一座监狱对你来说易如反掌。”首席神官说。

“您太谦虚了,阁下。”伽洛梅斯忧郁地说,“在天上造一座监狱,我可能只在里面待上一天就惊吓而死了。”

“神庭不是开玩笑的地方。”神官告诉他,“但我们会给你找个合适的看守的。”

“至于你,奥琉多。”另一名神官说,“杜隆的财产中亦有一部分作为给你的岛屿的赔偿,但鉴于你干扰、阻止神庭委派的使者查案——”

“你们如果要没收,我没有意见。”龙说。

“不过,艾尔兹公爵近期破产了,他的领地正在被分割拍卖,其中有一座山……”

奥琉多失声道: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

神官说:“你可以把钱拿走,但作为交换,我们要将监狱建在那里。”

“什么?”

伽洛梅斯忽然莞尔:“你们真是太慷慨了,阁下们。”

神官对龙说:“你可以做选择了。”

那座山曾经叫犀角山,后来被称为蒂法哈根,用精灵语中的“不可进入”和“花草茂盛引人驻足”两个词拼凑而成。

传说有一只龙沉睡在山里,不知何时会醒来,你可以大胆地翻山越岭,不用怕打扰到沉眠的龙。也有人声称他们看见龙的影子终日盘旋在山间,寻找落单的旅人伺机掠走。

另一些人则持完全不同的意见,他们说那里封印着一个危险的怪物,他的外表美丽,会引诱路过的人上前一亲芳泽,然后残忍地吞噬他们的灵魂。

这些传说与世上的大多数民间故事没有区别,但它们都与我所讲的这个——黑龙奥琉多与他所看守的囚犯——加尔加门巴斯的伽洛梅斯的故事没有关系。毕竟,我说过,这是个真实的故事。

另外,在故事之外,还有一件神官和白剑骑士、法师和龙(以及一切曾试图消灭伽洛梅斯者)都不知道的事:其实有一种方法可以杀死这个让所有刽子手束手无策的家伙。

就是龙的胃。

也就是说,如果当时有一位神官灵机一动,让塞勒休拉吃掉他,那么他就真的再也无法复生了!顺便说一句,杜隆的熔炉也是仿照龙胃的解剖结构所发明的。

一切都是万幸,也可以说是必然。让故事的两名主角得以像每一个经典的爱情喜剧主人公一样,永远地生活在一起。

——至于那个秘密我是如何知道的?不,我没有那么好的头脑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!当然是蒂法哈根的囚徒、诡计多端的伽洛梅斯自己告诉我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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