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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第三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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‎‍‌高‌‎‍潮‍‌‌‎‎的快感余韵还未从他的神经中散去,奥琉多就不得不先面对他生命中最尴尬的一件事:和伽洛梅斯对视。

那双带着惺忪睡意的蓝眼还未聚焦,眼神虚浮地停留在他身上。而后,红发‌‎‌美‍‎‌‌人‍‍‌打了个哈欠,开口说道:“早安,奥琉多,你是不是比睡前离我近了一点?”

“是吗?”奥琉多一边敷衍着她,一边瞥了一眼自己的身体,太好了,一切正常,没有变成不该变的,也没有露出不该露的。一切只是噩梦……春梦。他想为伟大的梅琳戴尔女神唱一首赞歌。

他变作人形,开始回想伽洛梅斯的问题——他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,并没有发生明显的缩小。但是,周围的树木却不知为什么在一夜之间纷纷退开了,围绕着他们两个让出了一圈空地。

伽洛梅斯撑着身体坐起,惊讶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奥琉多的脸红了。该死,他一定在睡觉的时候失态了,导致那些树妖觉得他有伤风化,带着树撤退了。可惜树的移动速度不够快,不然今天早上他们会发现整片森林已经在身后。他做了个深呼吸,调整好表情,说:“可能是那些善良的树妖怕我伸展不开身体,所以将树移开了。”

“噢。”伽洛梅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他们真的太好了。为什么现在看不见他们呢?”

“他们……在发现我们没有威胁之后就不会出来了。”奥琉多随口扯了个谎,心虚地带着伽洛梅斯快速离开了林中空地。

幸好没有一只树妖出来戳穿他的谎言。

但前一晚的经历提醒了他一件事:他对于伽洛梅斯来说毕竟是个异性,他们确实不该睡在能够互相看到的地方。

趁着伽洛梅斯的下午茶时间,奥琉多从挎包里拿出《641号目标运送须知》重新阅读了一遍,确认没有要求他在睡觉时守在伽洛梅斯身边的条款后,他与这位女士商议:“我们今晚可能会在村庄或城镇过夜,如果条件允许,你介意单独住一间房间吗?”

伽洛梅斯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:“当然,我是个已婚女性,怎么能和别的男人住在一个房间里呢。”

奥琉多想好的措辞噎在嗓子眼里,默默低下了头。经历了昨日的盘问之后他不敢相信,如此正常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。

穿过森林是一片浅绿色的草原,一些洁白的绵羊零零散散地踱步在草地间,看不见放牧的人。可见这是一片和平的区域。奥琉多无意让一条龙为这地方增添一份不和平。当艾达尼村的村民们目睹两位过路人进村投宿时,已经又是暮色昏沉的时刻。

他们借住在寡妇丽达太太的屋檐下,她的家刚好还有两间空屋子,曾属于她嫁去乌尔尼耶的两个女儿。由于孀居生活过于寂寞,她过于周到地招待了他们,并且目光不住地往那个高大英俊且彬彬有礼的男人身上投去。

丽达太太端上撒了迷迭香的考马铃薯和一大瓶羊奶,邀请他们一同进餐。伽洛梅斯说她在下午茶后就不饿了,只要了一颗番茄小口啃食。而奥琉多欣然接受每一顿不用花钱的食物,在他大快朵颐时,忽然停下来吸了吸鼻子,问:“您是不是在烤别的东西?南瓜派?”

丽达太太的眼神亮了起来:“没错,你想来一口吗?”

“如果可以的话……”

片刻后,他面前的盘子里多了一大块烤南瓜派。那些金黄的馅像蜜一样从切口处流了出来,奥琉多非常大声地咽了一口口水。

伽洛梅斯朝他看了一眼:“这是你的最爱,是吗?”

“你要来点吗?”

“不要。”伽洛梅斯站了起来,提起裙摆向丽达太太和龙行了个端庄的礼,“抱歉,我想我该休息了。”

奥琉多立即跟着她站了起来:“等等,我送你……啊。”红发的女子已经身子一歪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奥琉多一个箭步扶住她,将她打横抱了起来,用歉意满满的语气对丽达太太说:“恐怕我得待会儿再享用美味的派了。我得先将她送回屋。”

“哦,当然。我为你带路。”

伽洛梅斯的呼吸均匀而绵长。奥琉多看着丽达太太为她盖上被子,与她一起退出了这间屋子。

“先生,容我冒昧问一句,那位女士是您的……”

“我的妹妹。”奥琉多面不改色地回答。

丽达太太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,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就听见眼前这位绅士轻声自言自语道:“糟了。”

她担忧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奥琉多向着被浓浓夜色淹没的窗口张望一眼,说道:“我也得睡觉了,很抱歉,请把南瓜派为我留到明天早上吧。”

说罢,他面带歉意地点了点头,在丽达太太失望的眼神中钻进了隔壁的门。

因为身下这张床的前主人是个女孩,它对于人形的奥琉多来说仍然太小了。他仰躺着将手臂枕在头下,两腿跷起,终于将自己完整地摆在床上。

奥琉多闭着眼睛,眼前反复重现着伽洛梅斯倒下的一幕。她显然不是自然入睡的,反而像是中了魔法诅咒?他没有再深入思考下去,因为睡意同样侵袭了他。

希望今晚安然无梦,他这样祈祷着。

可总是事与愿违。

扎文福勒的灰狐狸村里,人形的龙风尘仆仆地敲开了一间农舍的门。

他刚刚从五色花公会领完结算金,顾不上整理仪容就赶来这里,微蜷的黑色短发中夹着几片枯叶。

屋中弥漫着烤南瓜派香甜的气味。灰狐狸村的老布莱德利是种南瓜的好手,他的妻子烤的派也是灰狐狸村远近闻名的美味。他们夫妻是这一片地区的名人,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一条龙朋友。

来开门的是老布莱德利的儿子小布莱德利,他也已经五十岁了,留着一脸黑白相间的络腮胡,见到门口的客人时微微一愣,问道,奥琉多……叔叔?

是我。奥琉多问,布莱德利和洛尔在家吗?

小布莱德利将他请了进去。厨房里有位忙碌的女人,在面团、锅子和炉灶之间有条不紊地操持着。但那应该不是布莱德利的妻子洛尔,因为布莱德利来信说她生着重病呢。

那是我儿子的妻子。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
哦,布莱德利。奥琉多回过头,看见了躺在躺椅上的老人。我晚到了。他说。

老布莱德利露出微笑,不,你没有晚到。她的葬礼在七年前结束了,所幸你刚好可以赶上我的葬礼。

别这么说……奥琉多试图制止他。

不要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,我的朋友,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。老布莱德利如此坦荡地说。

龙望着他:衰老,浑浊,迟缓,脆弱。这些是独属于凡生种的枷锁。要挣脱这些枷锁也很简单——魔法,或者死亡。龙的朋友选择了后者。

奥琉多从怀中掏出一瓶魔药,里面的液体漾着淡绿色的波纹,这原本是他为洛尔准备的。为了弄到它,他替黄金泉之国的矮人挖了四天矿,但他没想到矿洞中是一个未经修复之地,当他出来时,已经是四年之后了。

将它收回去吧,奥琉多,我不会接受的,我将和我的妻子在女神的国度重聚。老人说。

如果我能来得早一点……

不,无论你什么时候来,都是一样的。洛尔不会选择将寿命变长,我也不会。如果我们的孩子、孙子都老死了,只有我们留在世上,还有什么意义呢?

奥琉多将药瓶放在了桌上。

老人笑了起来,哦,好吧,好吧,就将它留在我家吧,就当是一位祖先留给他的后代的一个选择好了。

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,你愿意答应我吗?老布莱德利又问道。

当然。

我想坐在龙背上,最后一次巡视我的南瓜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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