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,没有涂卡的同学抓紧时间涂。”
“咳咳……”余听裹紧身上的外套,闷着嗓子咳个不停,手中的笔随着颤抖的肩膀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。
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,痒痒的,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越来越嘶哑,就连一旁监考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。
“还能坚持吗,我看你填的也差不多了,不然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。”
余听也没坚持,收拾收拾就出了考场。
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阴沉的天像遮了张巨大的灰色幕布。
这段时间周浔像只嗡嗡的苍蝇一样,缠得他头疼。为了躲对方,他颇费了一番脑筋。
上周末也和今天一样,天色阴沉,风中裹着沥沥细雨。
周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旁,手中举着一把能遮住两人的黑伞,一切都像极了偶像剧里的情节。余听惟恐避之不及,急匆匆地逃了,连还在店里买水的徐维安都忘了。谁知半路雨势变大,直接淋成了落汤鸡。
正赶上换季,余听毫不意外地中招了。
他是那种很不容易生病,一生病就会很严重的体质,这才刚好一点,又赶上了一场市联考。
余听脚步虚浮,整个人像站在松软的云朵上,他慢吞吞地走到医务室,医生抬头瞄了一眼,指向帘子后面的单人床,“先躺会儿。”
“不是说了让你回家休息吗?”医生将温度计递给他,看见他那张苍白的脸,忍不住责备。
“考试不能缺席,咳咳咳……”
医生都快气笑了,“考试重要命重要?”见余听一副咳过去的模样,她软了软语气:“口罩别带了,又不会传染给我。”
“谢谢姐姐,麻烦你了。”
“性子犟得要命,嘴巴倒是挺甜。”医生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,“时间差不多了,拿出来吧。”
余听看过后,把温度计递给她,“37度3。”
“没什么大碍,先休息会儿吧。”
伴着雨水敲打玻璃的滴答声,余听很快陷入了沉睡。
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浅浅的交谈声像一根长长的线,牵引着余听模糊的意识。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的脸,像是极力隐忍克制,余听没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余听。”
余听装作没听见。
“我怎么做你才能不躲着我,超过我会不会开心一点。”
余听以为他还会像以往一样死缠烂打,没想到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。
人走后,他也没必要装睡了。
医生姐姐一脸八卦地向他瞄过来,余听尴尬地红了耳朵,用手抵在嘴前掩饰性地咳了下。
“我先回去了,谢谢医生。”
雨停了,一切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,树叶上挂着水,屋檐滴着水,抬眼望去,碧空如洗。
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雨彻底停了,温度翻了个番,同学们又将外套塞进了柜子里,换上了短袖,余听的感冒也随着这场雨一起消失了。
“听说老师已经把卷子改完了,我们要不要去看看。”
“天啊!这才刚考完两天,老师们是上发条了吗?”
“不去,看了第一名也不是我。”
“没事,倒数第一名是你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听着他们的讨论声,余听条件反射般停下笔,察觉自己的反应后,他自嘲似的抿紧嘴。
除了升学考那次他超过周浔一次,之后每次考试都被周浔压制得死死的,成为第一名像成了执念似的,现在想放下就得扒皮拆骨。
余听摘下眼镜,按了按发酸的眼眶,打算趴桌子上眯一会儿。他的感冒虽然好了,但身体里那股子疲乏劲还没有完全消失,一节课下来他早困得神游天外了。
正迷糊之际,耳边响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,余听揉着酸痛的肩膀,勉强坐了起来。
刘清如拍拍手,把睡成一片的学生喊醒,“上课了,都醒醒。”
“班长,过来帮我把答题卡发一下。”
这一句话直接惊醒了大半的人,大家都忐忑地坐在位置上,目光随着班长的背影移动。
“在上课之前,我先要表扬几名同学,李燃。”
李燃腾地一声站了起来,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,“到。”
“这次考得不错,年纪排名进步了五十多,大家掌声鼓励。”
李燃淹没在响亮的掌声中,他难得脸红,不好意思道:“都是老师教得好,老师教得好。”
“行了,坐下吧,继续保持。”
刘清如又接连喊了几名学生,都是在这次考试中有明显进步的,就在大家以为到此为止时,她又喊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。
“余听。”
“我们年纪的第一名,大家掌声鼓励。”
余听以为自己听错了,直到老师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,他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。同学们的掌声空前热烈,余听却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,像被扎破的气球。
老师又说了一番鼓励他的话,他坐下后,刘清如话头一转,“有表扬的,自然也有要批评的。”
“周浔。”
她不得不承认周浔是天生学习的料,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,性格谦逊有礼,简直是她这么多年教过的最省心的学生。
但这半年来,周浔反而成了最让她担心的学生,想谈恋爱就算了,这个年纪没几个不想谈恋爱的,竟然还大张旗鼓地追起文科班的女生了,最后都把家长闹来了。
虽然这次周浔的成绩倒退了几名,但她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挺满意的,一来可以挫挫周浔身上的锐气,让他有点紧迫感,二来余听被压久了,难免会丧失信心。
余听的脑子里像点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,老师接下来的话,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周浔坐下后,和余听轻轻道了句:“恭喜。”
余听转过头,他盯着周浔的脸,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情假意。
周浔笑容温和,黑眸漾着柔光,像是发自内心地替他开心。
余听咽了下口水,喉结上下滚了滚,声音干哑道:“谢谢。”
周浔反问:“不开心吗?”
余听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,说不开心是假的,但好像也没有预想中的开心,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,像卸下了重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