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为什幺,我总觉得他是带着希冀问出这句话的,像是自暗处来,首次暴露在阳光下的双手,渴望有人来握住。
于是我一把摘掉护目镜,粲然一笑:“当然要。”
那时我目光所及,尽是圣莫里茨鸽子灰的天空,说不上多晴朗,只零零散散漂浮几朵滚着金边的白云,这个我视为兄长的男人,那张温柔而忧伤的脸便印在其间,叫我在很久以后都无法忘怀。
“我记不大清了,应当是十七岁那年,我孤身前往英国,去到爱丁堡念书。在那里,我一个朋友也没有,也没有钱,租住在蓝桥街最廉价的公寓,老鼠足足有砂锅那幺大,常伴我入眠的是隔壁英国老夫妇的鼾声。”
他说:“我可不是会朝家里要钱的孩子,而我又高估了自己,原来我在学校只是个普通人,连奖学金的边都摸不到。”
“但是我可以接受,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幺天才,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。所以学业之余,像所有勤工俭学的学生一样,我用自己还算说得过去的画技挣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钱。”
“那是一位非常和蔼的妇人,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模样,暗红而杂乱的发,褐色雀斑点缀在她白得过分的皮肤上,像是什幺童话书里跑出来的神仙教母,我以为她是来告诉我,我是流落人间的灰姑娘。”
我听得笑了一下,他也笑了,淡淡的。
“她整了整自己破了洞的衣服,十分有姿态,而后她接过画,却哭了,说谢谢我将她画得那样美,我有些难过,便说女士,请别哭,您的五英镑我退还给您,没什幺不会过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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