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上都是眼睛。

肿大、布满失常血丝的眼睛，眼白向下拉扯，以凝聚涣散破碎的瞳光，无所语、无所求，只是那样“看着”……就那样看着它们的猎物。

泛着食人野兽般金红色的眼珠有时肉颤一下，脓液般的湿光弥漫在眼肉上。每只眼睛都很大，线条曲折，如同绘制时手腕痛抖的邪神画像。

灰晦的云海里裂起更多的眼珠，原本只是雾影云纹的地方，那烟影突然变成活的，整个曲纹似眼帘下顶动的眼珠圆痕般动起来，然后张开眼睛。

它们看到了猎物。将那俊美腴健的猎物嚼吃殆尽，大概也只是半饱，但它们会很喜欢。这窒息的幻境由纸钱灰烬造就一般，流动着寂静又肮脏的灰烬浓水，整体就是一个沉默的魔神，只有庞大的意志在默默流淌。

暴食之前打量猎物的、浸透恐怖情欲的意志……

吕布再也受不了这亦真亦幻的压迫。他的心腔里仿佛灌满了带刺的砂石，将心肺摩得千疮百孔。所谓呼吸，简直是在这伤痕累累的、混着恐惧与悲哀的心肉上，透过无数细小撕裂的伤口硬挤气息。

他还是从噩梦中挣扎出来，徒手扣住硬湿的水泽泥地，勉强翻过身来，终于将窒在喉口的苦血咳出来。

“咳咳……！”

吕布惶然抬首，双臂后撑艰抬身形，肌肉鼓起浑健线条，肤肉上细小血脉凸跳毕现，那般强力却渗透冷汗。

他猛转视线，向遥黯无边的灰空发疯般地看去。眼睛……他感到天上全都是眼睛。线条扭裂的、金红色的涣散眼睛。虽然此刻他并没有看见它们，只有冷寂的阴云涌动无尽，但是那些眼睛已经钻进了吕布的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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