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作家想说的话:】
对小动物不好的人都是坏蛋!
-----正文-----
姜想在村子里长大,他见过家禽也见过偶尔会在山林中出现的野生动物,他能听得出来,那是动物在极其恐惧的情况下发出的叫喊,像是牲畜在被屠宰的前一刻,凄厉同晚钟一般的哀鸣。姜想不明所以,他撑着虚浮的身体,拄着拐站了起来,重新使用腿变得比过去还要更难,但还是忍着痛费劲儿地往屋外走,眼前的情况倒是从来没见过,秦之垚正跪爬在沙发前,不知道往底下看着什么,旁边放着一个金属笼子,又是一声动物的惨叫从沙发下面传出来。
“你……”因为不怎么讲话,姜想一开口,嗓子都像锈了,只是一丝气力从喉咙里钻出来似的,哑得厉害。
“把你吵醒了吗,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。”
“什么惊喜?”
秦之垚转头看了一眼姜想,还笑了笑,今天对方看起来还有些精神,会和自己搭话了,真是没白费劲儿把这东西弄过来,“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秦之垚挽着袖子往沙发下伸,可那缝隙狭窄,根本够不到后面,只是白白沾了一胳膊的灰,秦之垚无声地骂了句脏话,直接站了起来,把沙发整个地抬起,里面的动物一味地往墙角钻,沙发挪开了大半,墙边的空隙足够让人过去了,秦之垚便松了手,沙发哐地一下砸在地板上,紧接着就是里面那团毛茸茸的小动物,发出了比刚才还要更尖锐的惨叫来。
姜想这才看出来是只白色的小猫,刚才还四处乱钻逃跑的小猫,现在只是在原地挣扎着,秦之垚不紧不忙地走过去,从地上把猫捞了起来,原来是被沙发脚给压住了尾巴尖,猫想跑也跑不了。
“看。”秦之垚像邀功一样把白色小猫拿到姜想面前,猫被他的手禁锢着,可还是不断挣扎,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无法适应,一个劲儿地发抖,连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。
“这个是……”姜想看这猫很眼熟,总觉得像他在村子里的那只,可小白是山里的野猫,怎么可能找的着呢。
“小白,我把它带回来陪你。”
姜想眨了眨眼睛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,他离开村子虽然也说不上太长时间,可好像过去的生活完全从他身体里脱离里出去一样,看着这小猫,突然一阵怀念似的,姜想脸上也慢慢露出了微笑来,尽管这笑看上去依旧无力。他站定了,腋窝被拐杖硌得生疼,伸出手想要摸摸猫咪的头,可小白像是已经不认识他了一样,挥舞着爪子,朝着姜想乱抓一通。
“啊……”手背上顿时留下两条血口子,火辣辣地疼,小白从来都没咬过他,也没挠过他,怎么会突然这样。
“这该死的……”秦之垚立刻把猫又锁回了笼子里,拉着姜想的手去水龙头下冲,伤口周围很快变成了淡红色,微微肿胀着,“疼不疼?这猫实在是不老实,等会儿把它指甲剪了。”
冲得差不多了,秦之垚握着姜想的手,轻轻对着伤口吹气,这时候姜想才发觉,对方手上胳膊上也有抓痕,大概是抓这猫时候意外留下的,伤口都没处理,刚才又把胳膊往沙发底下伸,肮脏的灰尘都沾在那伤口上了。
“你的手也伤了。”两个人的情态掉了个个儿,这下反而变成姜想拽着秦之垚清洗伤口了,姜想低着头,用棉签很轻柔地把沾在伤口上的灰尘抹掉,认真无比的样子,秦之垚看着对方圆圆的后脑勺笑了出来,他总归知道姜想是最心软的那个,紧紧挨着姜想,低头快速在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个吻,温热的呼吸只停留了一瞬,仿若幻觉。
“你。”
姜想说了一个字,便停了下来,秦之垚满眼笑意地看着他,要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当然也不打受伤的笑脸人,姜想顿了顿,只是用手擦了一下脖颈,“你别这样了。”
秦之垚倒是乐不迭地讨着姜想有点儿不一样的情绪出现,怎样都比他整天无精打采抑郁的样子要好,不过本以为养只猫能让姜想开心点儿,可这小猫倒也不是省油的灯。秦之垚先是带着姜想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,又把猫送进宠物医院剪爪子打针驱虫 折腾了一通回到家里,确保猫的有害性降到最低了,这才又敢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,可这畏人的小东西,立刻就又爬到了窗帘杆子上,怎么叫都不下来。
“小白,这儿有你喜欢吃的香肠。”姜想已经站在窗户边儿上一个多小时了,他的腿没好,本来是不能久站的,可为了让小猫下来吃东西,硬生生地举着香肠站了那么久。
“放在下面,说不定一会儿它就下来了。”秦之垚看不下去了,姜想站久了,腿又充血肿得厉害,没成想把猫弄过来反而还累着他了。
“它肯定是害怕了。”姜想依旧抬头看着努力在窗帘杆上站稳的小猫,就算是自己一个人类,从村子里来了这儿都没法适应,更别提一只小小的猫了。
秦之垚有时候也不懂姜想,为什么总是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十分执拗,只好搬了椅子,把猫直接给抓了下来,猫大概是最怕他了,一碰到就尖叫着炸毛,但对于秦之垚,这样一只小猫怎样呐喊无所谓,它仍旧无法抵抗,秦之垚也只是冷静理智地把项圈拿过来绑住,然后将牵绳递给了姜想。
这是姜想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猫被绑住,乡下的动物都是散养的,就连狗都是在院子里随便地跑,跑出去了也自己能找回家来,猫更别提有多自由了,此时小白被绳子拴着,还往另一头儿死命地逃跑,身上的毛都被绑绳给勒得分了层,而这引绳的另一头就在自己手里,它的自由全在自己的掌心抓着,姜想听见猫又叫了一声,那声音已经不像是活物了,仿佛用石头重重地划着玻璃,刺耳又惊悚。姜想一怔,手就松开了,猫拽着绳往角落里跑,却挂住了茶几一角,秦之垚立刻抓住,把引绳系在桌腿,于是这猫也只能在小小的一块儿地方里活动。
“适应几天就好了。”秦之垚没养过猫,他家里人都不太喜欢动物,于是他也自然而然地和动物不太亲近,但无论是什么都总有适应环境的一天吧,秦之垚是这样想的。
那之后,秦之垚出去工作的时候,就是姜想和猫在屋子里,可姜想每天坐在旁边看着小白,总觉得它已经是一只别的猫了,猫一旦被束缚住,好像就失了灵魂一样,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,在广阔的天地里活得久了,怎么还能呆在小小的笼子里呢。
小白不吃东西,也不喝水,姜想若是靠近,它就长大嘴巴,冲他叫,后来没了力气,就变成了无声的嘶吼,姜想觉得小白这样太过可怜,于是就把引绳给解开了,猫挣扎的时候又挠得他满手伤痕,再眨个眼的功夫,小猫就钻到别的房间去了。姜想随意地用纸巾擦了擦伤口,便去找小猫,这动物在不认识的房子里四处乱窜,钻进了卧室的衣柜里面,躲在阴暗柔软的一角,小猫倒是安静老实了不少,姜想坐在床边,看着那团以为自己藏得足够隐蔽的白色毛球,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。
猫安静了下来,姜想也逐渐有了困意,闭上眼睛,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,等他再起来的时候发现柜子里的衣服乱糟糟地掉在了地上,有些倒只是掉了,有些则是被抓得脱了线。姜想自己的东西倒是没什么,可衣柜里有几件是秦之垚的西装,怎么看上去都不是廉价的可以随意损毁的,他赶忙检查了下,还好挂得高了些,没什么事情。姜想一边折着散落的衣服,一边听外面有门打开的声音,他睡了很久,秦之垚竟然都回来了,姜想才要起身出去,外面却传来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,然后又是小猫的惨叫声。
“怎么了……”
“你怎么把猫松开了?”
秦之垚看上去十分不悦,房间里零碎的小东西滚了一地,沙发抱枕都东倒西歪,他一手拎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,桌上都是淡黄色的液体,看上去是从电脑的一角流下来的,散发着尿骚味儿,猫这会跳到了冰箱上面去,伏着身子,连耳朵都折了起来,盯着房间里的人类,一动也不敢动。
“对不起,刚刚它还很老实的,不知道怎么突然又这样了,这个没坏吧……”
“算了。”秦之垚叹了口气,好在重要的东西都有备份,就算坏了也没什么,他走进厨房,长手一伸,一把将猫给抓了下来,小猫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,只是胡乱叫着,牵引绳又系在了猫身上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姜想低着头小声说着,好像是他做错了事情似的,弄得秦之垚也有点儿烦躁,他拉着姜想的手坐回沙发上,摸了摸姜想的头发,对方最近因为总是失眠,黑眼圈都重了许多。
“没事儿的,我又没说什么,而且猫做的,也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把小白,送回去吧,它好像不喜欢这里。”姜想低着头,他似乎能比世界上任何一只动物还能更理解被关在笼子里的心情,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无助地挣扎,却被造物主一把抓住喉咙,拴在命运的引绳之上。
“它陪着你的话,你心情不会更好一点儿吗,这样自己在家呆着也不会很无聊。”
“我自己,我自己也可以,我能走路,也能出门了的……”
“等过几天,我就忙完了,我们休假出去玩几天,好吗?”
秦之垚当然也是个有着正常人理智和逻辑的,但他尝试维护姜想的方式太过于极端了,只是自认为什么是对姜想好的,就像一个封建家族中的大家长,认为对方应该要无条件接受他,事实上,正是因为姜想过去是那样做的,所以他才对这一切太想当然了。
摩挲着姜想的头发,秦之垚突然有些心猿意马,小猫就在茶几上拴着,许是太累了,就趴在一边安静了下来,秦之垚又凑近了姜想一些,手臂一伸,这姿势感觉是要将姜想圈进自己的怀里,他低下头靠在姜想的肩膀上,深深地呼吸,对方身上那股清新的沐浴液的气味涌上来,秦之垚用鼻尖轻轻蹭着姜想的脖颈,他的头发在擦着姜想的耳鬓扫过,对方痒得耸起了肩膀,手移到了胸膛,轻轻地做了个推的动作,效果却微乎慎微。
姜想料想到那湿热的吻将会发生,便先开了口,“之垚,你别这样了……”
“别那样?别哪样啊?”秦之垚轻轻地亲吻住了姜想的侧颈,舌尖跟着舔了一下,姜想的头都往另一侧歪去了,他往那边去,他就跟着,两个人之间只留下些微距离,秦之垚似乎是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动作,只是目光在姜想脸上扫着,要看他慌乱的样子,而姜想却别开了眼光。
“我等下还有饭局,所以你得自己吃饭了。”秦之垚对着姜想说这话,呼吸完全喷在他唇角,这停滞的动作和另外的话题,让姜想觉得是自己误会了似的。
“知道了。”姜想往沙发的另一边蹭着,试图脱离开秦之垚的掌控范围,而秦之垚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入侵他的领地,他摸着拐杖想走,对方就揽住他的腰,彻底将人抱住,一手捏着他的后颈,就像秦之垚抓着小猫那样,将他也牢牢钳制着。
得不到一个吻,也许秦之垚并不会罢休,姜想紧闭着眼睛,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件事儿是这么地令人感到折磨呢?
“喵呜————”
茶几旁的猫突然又大叫了一声,尖锐地戳破了两人之间暧昧又尴尬的氛围,秦之垚松开了姜想。
“我差不多得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
那被弄脏的笔记本电脑上,骚臭的尿液还未擦干,房间里有种令人不悦的气味,姜想看着缠在茶几一角的牵引绳,干呕了一下,什么都没吐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