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行明被耳边连声枪响惊醒。身体的本能反应使他似一根弹簧,迅速地从床上坐起身,并把后背贴向冰冷的墙壁。他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,神情恐慌地把眼睛向卧室的四面墙扫去。光滑洁白的乳胶漆上没有弹孔的痕迹。这里不是噩梦中的战场。
单身男人的卧室只有一张床垫,一个枕头和一张被子。潘行明缓过神来,把湿透的白色上衣脱去,赤着双脚,光着一具满是纹身与伤痕的身体,走到百叶窗前。他依旧保持军人的警惕,侧着身子,用食指拨开一条白色塑料叶片,一道浑蓝色的长形光束如同眼罩,横亘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底。
楼下的路灯孤独地把头垂下,将寥落照在铺满灰尘与泥沙的油柏路上。上海的边缘地带没有什幺流动人口,所以适合潘行明这类特殊人群。距离他所居住的楼房的正前方五百米处,有一大片拆迁房正在重建改造。泥头车和桩地机准时在八点开启多重奏音乐会。持续大半年的施工噪音非但没有让他烦躁,反而给予了一份不同寻常的安宁。
他本是居无定所,高档酒店和低价宾馆任意切换,入住周期均不过半年。有的时候,他在公园的长椅上也不足为奇。但是因为某种情感发生了变异,他在生活环境和地理位置的条件之下,选择了一套与毛坯房无异的特价公寓。与其说是活人住的公寓,不如说是保管货物的大仓库,又或是存放尸体的太平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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