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晞的手被顾景言紧紧地牵着,一股温暖的力量袭上心头,支撑着她的神识。他真的从未离开过,好像无论发生什么,站在身边保护自己的,都是顾景言。
盛晞擦拭着眼角的泪水,努力挤出一丝微笑。忽然想起了什么,她走向裴善伶,有话想要对她说。
裴善伶看着盛晞站在自己的面前,眼神满是愧疚,她把头低下,并不敢直视她的双眼。
既然真相已经公开,不论盛晞有什么怨气和愤怒想要在她身上发泄的,她全都接受。
毕竟,是自己毁了盛晞的幸福。
“安夫人,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,就说在哪里见过我?想必,在我小的时候,我跟你可曾有一面之缘?”
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责备,却是这样的话语,带着怀念的味道,让裴善伶有些感动。她的思绪逐渐飘回了许多年前,她仍记得那个黄昏下,那番温馨的图景。
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,抱着可爱的洋娃娃,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正牵着她的手,朝她走了过来,忽然间她们停下了脚步。
“快叫人呐,这是安夫人。”
“安夫人好!”
这个稚嫩而童真的声音,在她的耳畔回想着,那样纯真可爱,让她喜爱地上前抱住了她。
可是,她也想不到,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女孩如此灿烂的笑容了。
“我对不起你,真的对不起!”
裴善伶不住地道歉,可是已经没有意义了。
“见到你的时候,就觉得你很熟悉。我第一次见你的画面不止一次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。那个时候的你,当真是可爱极了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出落成了精致的富家千金。只是,原本属于你的幸福生活,是我给毁了。我很遗憾,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,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失去的一切。我···”
裴善伶不知怎么的,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,抑制不住。她说不出话,也不知能说什么,她仿佛成了千古罪人,是害惨了盛晞一家的始作俑者。
顾景言面对着裴善伶,她既是盛晞的仇人,当年也是她的提议才让他的父亲加入他们的计划,成了她的利用工具,这个女人太可恶了!
这个时候,警察来了。
裴善伶和安梓皓的双手被铐上,安正荣也要被待会警察局问话。
他们都垂着头,不敢面对身边的人。
裴善伶临走前,忽然抬起头看着盛晞,眼神变得非常温柔,这是盛晞少有看见的。
“对不起,毁了你一生的幸福,是我造的孽。”
说完,她便被警察带走了。
众人唏嘘不已,陆续离开了现场。
这么一大出好戏,估计明天又会成为头条新闻吧。不过这一次,安氏算是彻底完了。
明明算是报了仇,可盛晞似乎开心不起来。
也对,她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?爸爸去世了,妈妈也不在了。
若是当初她没有同意和安梓皓订婚,也许母亲也不会遭此意外吧?
无论如何,她是无法原谅自己的。
顾景言看出盛晞的疲惫无力,走上前让她靠着自己的身子,给予她力量。
“你不要怕,还有我呢。”
盛晞侧过脸,目光移向了顾景言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。
为什么这种感觉,熟悉而又陌生。
她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,端详着他这张英俊的脸庞了。
比以往多了一份冷峻,也多了一分成熟。
不再像她第一天认识的顾景言,那样洒脱,鲜活,灵动。可是他牵着自己的手,给她承诺的感觉,仍和过去一样。
“景言···”她不顾旁人的目光,就这么抱住了顾景言,力度渐渐加大。
盛晞的脸贴着顾景言的胸膛,放声大哭起来,只有在他面前,她才敢宣泄出心底的悲愤。只要面对着他,她好像可以什么都不顾。
感受到她的难过,和她身体的温度,顾景言回抱着她。
双手抚上她的后背,下巴抵在她的头上,感受着她的心跳和呼吸。
“乖,没事了。”
顾景言的话如同暖流,让她舒心了不少,好像无论有多少烦恼,都能挥散而去。
事后,顾景言开车把盛晞带回了家。
心愿已了,仿佛也没什么牵挂了。
尽管他很清楚,接下来的日子会经历一场场狂风暴雨,可他依旧想要用最大的限度保护盛晞。
随后不久,他便接到了家里的电话,是母亲打来的。
她哭诉着,一帮警察来到家里,带走了父亲,还在他的书房里搜查了很多资料。
顾景言相信母亲是不知情的,但终究是被连累了。
如此下去,估计韬盛集团的部分资产也要被查封冻结,父亲名下的房子,很大可能会被充公。
不过,法律能帮助盛晞夺回她应得的东西,这也算是个圆满结局。
待盛晞恢复了精力,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。
顾景言来到她的家中看他,许司辰和纪宇梵也一同前来。
他们仨的表情看上去无比轻松,以往的紧张和小心翼翼,似乎都抛掉了。
“盛晞,你今天怎么样?”
顾景言伸手放在盛晞的肩上,揽着她的身子,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。
“我挺好的。”她淡淡的一笑,再无防备和压力,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日子。
他们走到客厅坐了下来,许司辰瞥了一眼纪宇梵,让他赶紧把该交代的事给说了。
“盛晞,法院已经查封了安总···安梓皓的办公室,在档案室里确实找到了不少指向性的证据。如今,安董事长和夫人,也要一并接受调查。还有韬盛集团的顾董事长···”
说到这里,纪宇梵偷瞄了一眼顾景言,看他没什么反应,便接着往下说。
“顾丞灏也被规起来调查了,如今证据确凿,他们没什么可抵赖的。”
“接下来,我们会找最好的律师,势必要答应这场官司。到时候,一定会把当初从凌峰集团夺去的资产,一并还给你的。”
听完纪宇梵的话,盛晞看上去并没有很兴奋。明明仇人已落网,为何还是无法开心?
她深呼吸着,嘴角微微上扬,看着纪宇梵的眼神无比温柔。
“谢谢你···还有你们。我知道这些时日,你们为了我的事,付出了很多。尤其是景言···谢谢你!”
她一再的道谢,反倒是显得生分了。
“盛晞,我和你之间没必要再说谢字了。”
顾景言让她别再说这样的话,他为她做了这么多,都是无怨无悔的。
“等法院判决下来,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了。盛晞,这都是本该属于你的!”
听顾景言这么说,盛晞面露苦涩的笑容,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。
“我本该的生活,是父母陪伴在我身边,看着我成长,毕业,嫁人···可是那些都无法实现了。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,我真的没想过。”
她叹了口气,眼神飘向窗外,思绪也飘得很远。
“我不敢想象一个人的日子,该怎么熬。”
顾景言连忙抓住她的手,不想让她如此难过。
“你不是一个人啊!盛晞,你还有我,还有司辰和宇梵,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!”
他真挚的眼神,此刻显得无比宝贵。身边坐着的许司辰和纪宇梵,也接连点头。
“对啊,你还有我们!”
盛晞抿着嘴唇,心里感到无比的满足。
“有你们真好。”
她擦拭着眼角晶莹的液体,让自己不再难过,努力忘却那些槽心事吧。
后来,盛晞提出想去市警局看看安梓皓,让大家都很诧异。
许司辰最担心的还是顾景言的想法,不过他看上去毫不在意。
“我送你过去吧。”他笑了笑,并没有任何反驳,这让盛晞很感动。
顾景言牵着盛晞走了出去,留下许司辰和纪宇梵,看着他们的背影,居然心生羡慕。
可很快地,他们俩只能叹息和伤感。
终于走到了这一天,这也意味着,他们距离盛晞的生活越来越远了。
因为,她始终要回到顾景言身边的。
顾景言把盛晞送到了警局,看着她走入房间,等待安梓皓的出现。他便站在屋外等着,并不干扰。
事到如今,他对盛晞很是放心,再也没有什么阻拦她去做的事情了。即便是面对安梓皓,她也不会再有别的情感了。
盛晞坐下来,看着安梓皓缓缓走出来,手上戴着手铐,眼神温和了许多。看来拘留让他的内心终于沉淀了些,把脾气也收敛了,不再像过去那么霸道和暴躁。
见到盛晞,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福,面露喜色,两道眉毛弯了弯,似乎在笑。他坐了下来,双手握在一起,愧疚地低下了头。
看他情绪有些激动,盛晞默不作声,也没去安慰他什么。想等他平复了心情,再同他交谈。
过了一会儿,安梓皓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抬起头面对着她。
“盛晞,你还愿意来看我啊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,他是没想到在上法庭之前,还能再见她一面。
安梓皓知道盛晞如今有多痛恨他,估计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吧?不过她始终保持冷静,不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。
盛晞确实有些语塞,本来准备好的话,却难以开口。安梓皓看出了她的挣扎,在她心里,始终还是无法原谅他吧。
“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,即便是道歉也显得苍白无力。但我希望你相信我,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母亲的,真的是一场意外···我无法控制的意外。”
看盛晞不回应,安梓皓接着往下说。
“或许在你心里,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吧?你从始至终,只爱顾景言一个人,你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复仇!结果没想到,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,居然把我们家给弄成了这样,真是造孽啊···”
他把头埋了下去,一副毁不该当初的表情。
盛晞看他这样,觉得非常讽刺。说到底,自作孽不可活。
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?
设计拆赛她和顾景言的人,不正是安梓皓本人吗?
只可惜,还搭上了林曦雅父亲的一条命。
盛晞的手掌渐渐握成了拳,她注视着安梓皓懊恼的模样,心中毫无波澜,并不会同情他。
“你说我从未爱过你,或许你一早就意识到了吧?我和景言经历了这么多,又怎可能是你硬拆散,就能真正把我们分开的?没有了家族仇恨,我们本该就是在一起的。”
盛晞终于能在安梓皓面前表露自己对顾景言的心意,等到这一天实属不易。换作以前,安梓皓把顾景言当作世仇一般,对他百般刁难,她却做不了什么。
“我承认,我是利用你,利用你对我的宠爱,给予我的所有物质奖励,来达到我的目的。即便是我骗了你,但我并不觉得内心不安,因为我在惩罚所有害过我的人!”
盛晞的回答很坦然,就是为了复仇,做的一切就是要找出真相,惩罚幕后黑手。当她知晓安梓皓隐瞒裴善伶所犯下的罪行之后,她的心也彻底冷掉了。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安梓皓露出了认命般的微笑。成也盛晞,败也盛晞。当初本想利用她来打击顾景言,结果最后遭殃的是他自己,真是造物弄人啊。
看安梓皓不回复,想必他真的无言以对吧?
对自己造成的罪孽闭口不言的人,等真的到了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天,是畏惧于站在阳光之下的。
她侧过头,仔细打量着他此时的神情,问出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个问题。
“既然你提到了,那我也想问问你。安梓皓,你到底是真的爱我,还只是把我当成,用来打击顾景言的工具而已?”
话音刚落,安梓皓的双手紧握,指甲在手背上划出了痕迹。
他当真想不到,她还会在乎这个答案。他是该感到开心呢?还是对自己拙劣的演技表示无奈。
“当然是···爱过。而且,是很深的爱。”
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,说出深情至极的话语。
盛晞愣住了,她想不到这会是如今的安梓皓,还愿意表露出来的情感。在他的脸上,她能读出来的,是遗憾,也许是无法守护这段感情的遗憾吧?
“盛晞,我想问你。倘如在顾景言之前,我先认识了你,倘若你永远不知道我母亲曾做过的事。那我跟你有没有殊途同归的一天?”
最怕用情的男人,还是安梓皓这种看似不会把爱情当真的男人,这个问题盛晞并没有过多的思考,冷静地回复了一句话。
“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‘如果’。”
她用最现实的回答,满足了他渴求的答案。
是啊,世上本就没有“如果”一说,因为时光无法倒退,他们也无法再活一次。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,还有命运的捉弄。
接下来,他们能做的事也就没有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