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诚在军中听人说过,怀了身孕脾气总是要大些。
那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,有一次被鞑子突袭了城墙,死了很多的人,后来天公发善心下了一场暴雨,鞑子陷在泥地里难以行进才退去。
困在城墙上的那个晚上,他听其他士兵提起家中父老妻儿,为了这些人,他们不想死。世诚却不知道该为了谁而不想死,是已先自己而去的母亲?还是高坐庙堂之上的父亲?又或者是京城中吃喝玩乐的兄弟们?还是梦里梦一个红粉佳人?
当他骑着高头大马踏上甘露殿,第一个念头不是狂喜,而是悲凉。母亲早逝,父亲被自己杀死,兄弟姐妹们不是被戕害就是被流放,他从军太早,因此也没有妻儿。
所谓高处不胜寒,他熬出了头,可是却不知该和谁分享这份荣耀,只好在夜里烧一盆纸钱,任那孤魂野鬼谁要愿意,便自来吃他的喜酒罢。
有时他在甘露殿看奏折看得烦了,便跑到立政殿去招惹招惹缘觉。缘觉见了他,还是像见了狗的猫,又害怕又要针锋相对。
“已经两个月了,再过几个月要怎么瞒,你可要早做打算。”世诚有时会在立政殿里坐坐,立政殿人少,凉快。
缘觉还是穿着薄袍,手腕上挂着那对紫烟镯,剑拔弩张地说:“瞒不过,无非也就是一死。”
世诚最听不得京城的人这么说了,他嘴上说要死,也没见他真就去死了。他们这样的人,根本不知在边关有多少不想死的人一句话的功夫就死了,满口以死明志,剑砍到脖子上,一样会吓得瘫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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